酌殤．月

　　琴瑟和鳴，無琴如何能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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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無琴，如何能鳴？」

　　仙藝谷的熟人都知曉，這是樂部的何鳴最常放在口中的話。身為瑟仙的他，時常嘆息著仙藝谷沒有琴仙的這件事情。

　　此話曾傳到樂部的上仙耳中，對方聽聞何鳴的歎息，也只是搖頭擺手，留下「一切隨緣」這四個大字。

　　何鳴這人古腔古調，無論說話與行事都非得迎合自己心目中的理想，才算正道。

　　「曲高和寡，平庸之人怎懂吾之心態。」

　　說這話的何鳴，臉部表情傲慢到異常欠扁，技藝高強的難忍他的龜毛，水準一般的厭惡他的高調。

　　仙藝谷的樂部有好一陣子，被何鳴的雙人演奏給搞得烏煙瘴氣。偏偏全部的樂仙試了下來，沒有一個能入得了何鳴的耳朵。

　　有天，仙藝谷的重生池發出了不尋常的光芒，配合谷中紛亂的靈氣竄動，所有的人都知道——新的飛仙正要誕化。


　　當時的何鳴正在感嘆知音難尋，沉浸在憂鬱中的他，突然聽到門外的散仙驚慌地喊道：「是樂、是樂仙——樂部的飛仙啊！」

　　聞言，何鳴詫異地穩下心緒，他發動樂仙的能力——辨樂，用著耳朵去傾聽空氣中靈氣震動的頻率。

　　樂仙飛升的靈氣會挾帶著音韻，頻率越大，波動越高，就代表此仙能用音律去影響樂心的程度越強。

　　在此之前，何鳴從未聽過如此震撼的樂性，樂部的上仙飛升前他還未幻化，無從比較這次飛升的樂仙與其程度是否一樣。

　　何鳴跌跌撞撞地跑向重生池，想瞧瞧新出生樂仙有何能耐。

　　就在他停住腳步的那一刻，新生的樂仙已抱著前世的身軀走出重生池。焦黑的本體判斷不出是何種樂器，眾仙都在好奇此仙究竟擅長何者，突然——

　　「斷子弦，你終於捨得從塵世中離開，進到仙藝谷這來。」

　　淳厚的嗓音讓眾仙一秒心驚，是樂君！

　　新生的樂仙神色淡然，一脫口就是驚人之語：「樂子清，都過了上古千年，你還是一樣行事無聊，愚蠢至極。進到這仙藝谷，難道沒有讓你多長點腦袋？」幼稚。

　　氣氛一陣沉默，向來在眾仙口中氣質溫和、彬彬有禮的樂君，突然一個箭步衝到斷弦面前，霹靂啪啦道：「斷子弦，你別以為你比我早幻化，多了幾年的修行就可以在我面前裝老大，在這仙藝谷的樂部，你只是剛飛升的小仙罷了！」

　　的確，目前在這仙藝谷斷弦的仙資最輕，可並不代表剛飛升的仙遇到舊友，就不能打擊對方。

　　「樂子清，我說你可以再幼稚點，好讓你自以為溫和的形象被戳個漏洞百出……」故意拉長音調，斷弦斜眼瞄到旁邊幾位樂君崇拜者的臉上滿是心碎。

　　樂君嘖的一聲，轉身揮袖亟欲走人，想到自己身為樂部上仙的責任，正在氣頭上的他，還不忘千里傳音對斷弦說道：「跟我走。」

　　斷弦飄了其他仙人幾眼，而後跟上樂君的腳步。一旁被事態發展弄得糊塗的何鳴，彷彿中邪般跟在其後，想偷聽點消息。

　　斷弦一跟進屋，樂君立馬就把門關上，心思細膩的他還不忘設下結界，防止有心人士偷聽。

　　「還算有點長進，知道要保密。」

　　斷弦這一重生，好似想把前世未發洩完的怒氣，全都轉到樂君身上。不斷地出言諷刺，就是想讓自己莫名鬱悶的心情好過點。

　　「得了吧你，要不是知道你和君子期是同根兄弟，個性差不到太遠，我還以為原來的你被人調包了。」樂君揮了揮手，示意斷弦坐下。「前塵之事，君子都已經跟我說了，把那人忘掉也好，仙與凡本就不同，無關壽命，更多的是對於慾望執著的判斷力。」

　　仙人不是沒有慾念，只是他們懂得把它減到最小。從前斷弦對於情這個字眼的固執，在看到他手中抱著的焦琴，樂君恍如記起從前的對方，憶起自己的心上人時，還會哧哧笑著的表情。和現在眼前重生的臉孔，實在是差太多了……

　　斷弦不想多提從前的對象，他轉換話題問起：「方才盯著我，又偷偷跟在我們後面的是？」那襲紅褐色衣衫看了就礙眼，男仙穿成這樣是想學狐狸精媚人？況且那人端正的容貌，也不太像是吃色技這行飯的。還未認識，斷弦對於何鳴的印象就跌到谷底。

　　不問還好，一問，樂君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。

　　「那位是樂仙——何鳴，是樂部中唯一一位有著上古資歷的瑟仙。」同時也因為他那過老的死板脾氣，讓谷中年輕的樂仙都吃盡苦頭。

　　「色仙？」難怪會做出像是狐狸精的舉動，斷弦皺眉心想。

　　像是知道斷弦想歪了的念頭，樂君扶額低吼：「是琴瑟和鳴的瑟，誰跟你酒色財氣的色！」有種跟眼前人說多了話會吐血的危機意識，樂君決定把斷弦推出去禍害其他人。

　　「那位瑟仙找了琴仙已久，可惜仙藝谷中除了你我之外，沒有一個人對琴有研究。」他是樂部上仙怎能跟一般下仙合奏，唯一符合資格的又是今日剛重生。一切的一切，只能說是天意啊！何鳴，就算你被斷弦拆吃入腹，也別怪我祝你一路好走，阿彌陀佛。

　　就這樣，在樂君有意撮合兩人之下，斷弦與何鳴的孽緣由始而起。

　　當「無琴如何能鳴」這句口頭禪傳到斷弦耳中，他非常乾脆地回應：「都說我無情了，怎麼還好意思和您共鳴呢？」

　　不等何鳴解釋此無琴非彼無情，斷弦人已走遠。徒留下憋笑得差點內傷的樂君，和被自己說過的話噎死的何鳴……